順風飛行的藝術

結束，也是開始！

藥輪是個循環，就如四季一般，生命在其中流動。眼前的結束是句點，但也是新的道路展開之處。

在我走入藥輪東方，前往南方的路途上。陪伴我16年的貓咪樂樂離開了我。這是10天前的事。

樂樂在三年前發現肺部阻塞，展開了漫長的治療旅程，1-2個月就跑醫院回診。肺是主要維生器官，因此當所有的治療效果都不彰時，呼吸將會越來越喘，我與家人都開始做好心理準備，並盡力讓她生活舒服。在家中我們以大紙箱做了氧氣室，也買了製氧機，讓樂樂在呼吸費力時可隨時進去。

這三年的治療過程高高低低，伴隨著肺功能的持續下降，樂樂的呼吸也越來越吃力。她無法跳上椅子、玩貓棒…..因為只要一下子的劇烈運動她就會倒地喘不過氣。這過程中她需要吃好多藥，但貓咪並不好餵藥，所以每天的餵藥過程都需誘騙哄餵，是很大的工程。

半年前因為感冒伴隨感染，樂樂有次嚴重的病危，她躺在氧氣室中幾乎無法站起或離開。我知道時間真的不多了，我撫摸頭跟她說：「樂樂，姊姊很愛你。我知道你的身體狀況越來越不好，如果你覺得時間到了就離開吧，不用擔心我們，我們會好好照顧自己，也會繼續愛你。如果你覺得還想陪我們一段時間，我們會非常高興。無論是離開或留下，我們都有能力接受，不要擔心我們。」

我與家人互相提醒做好心理準備，最後的時間可能已經快要到來。

我們帶了氧氣瓶與樂樂去台大醫院，確認所有抗生素都失效了，已經沒有藥可嘗試。醫生說：既然都來了，那打個營養針吧。於是我們打了一隻點滴，並在討論後決定只留下必要的藥，讓樂樂順著身體狀況吃飯與睡覺。

點滴過後，樂樂的精神有好轉的趨勢，雖然身體虛弱，但她開始想吃東西。我們開始嘗試各種她願意吃的食物，包括各式各樣的罐頭與補充品，只要她願意吃，體力就可慢慢建立與回復

在體力回復的過程中，她是虛弱無法走動的，於是大小便都在氧氣室中進行，而只要有便溺，我們就馬上幫她換褥墊。在這過程中，我們與樂樂養成了默契，只要她在氧氣室中喵喵叫，我們就會立即回應，有時是需要食物，有時是需要清潔。我們撫摸她，不斷與她說話，即時照顧她所有的需求。這是好安心的過程，我們感受到她深深的信任，信任自己被愛與照顧著。

雖然藥幾乎都停了，樂樂的體力卻越來越好，開始可走出氧氣室更長的時間。有時她甚至可待在客廳的暖氣旁過夜，呼吸雖喘但安穩。當她接近我們時，我感受到的是愛、信任與平靜，她享受著有我們相伴的每一刻。

我們並沒有因為這樣就認為死亡已經離開。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，而這是我們賺到的時間。

大概一個月前，隨著天氣起伏，樂樂的呼吸又越來越喘，她又進入幾乎24hrs都在氧氣室的時期。而我離開了三天出門上課。

下山的那晚，一開門時樂樂出來迎接我，這是很久違的舉動。樂樂的瞳孔黑又深邃，在她年長又生病之後，視力就越來越差。我摸她頭並輕聲說話，一如往常，樂樂也馬上就呼嚕表示喜悅。從我開始養小動物以來，我總會在起床時、出門前跟每一隻摸頭打招呼，回家時也會先找每一隻小朋友說說話。這已經是我的儀式。

睡覺至清晨時，我被家人搖醒，她起床餵狗時發現找不到樂樂。我們打開所有燈開始尋找每個角落，而心理都有個說不出口的想法。最後在書櫃與箱子間的小縫隙裡，發現了安穩趴在那裏的樂樂，她已離開。我們大哭。

接受死亡是生命的一部分，不代表不會難過，因為情緒也是生命的一部分。

在之前我常會想，可能有天醒來，會發現樂樂已在氧氣室裡離開。但樂樂不是如此，她選擇在一個她從未到的家中角落離去。對我而言，這不是「死亡找上了她」，而是「她接受了死亡，並選擇了離去之處」。她清明且知曉。她看著我回家，用她的方式與我告別，然後離去。

當我們整頓好之後，再回頭睡了一會兒。家人說，她在回頭睡覺的那半夢半醒之際夢到樂樂。她夢到整個客廳充滿溫暖的光，而樂樂從客廳安頓遺體的紙箱中走了出來，在充滿光的客廳中走來走去。家人在夢中喜悅的叫我：Erica你看，樂樂沒有走，她還活著。

聽到夢境時，我們都微笑。是的，樂樂沒有離去啊！死亡從來都不是終點。這就只是她的靈魂離開肉體，展開新的旅程。在這新旅程中，她已不再有肉體的病痛，沒有呼吸困難，也沒有身體虛弱無法走動。

這是死亡，但不是終點，而是新的開始！生命的循環一直都是如此

在樂樂的離去之後，我又正式再度走入藥輪的南方。從東方的死亡，再次走入南方的蛻皮旅程。生命中的每件事都有教導與意義，所有的死亡也都是禮物，這些禮物帶我們一次又一次理解生命的本質。

我的人生中已經歷數次死亡的教導，家人的、動物的、我自己的。與你分享樂樂的故事，盼讓你可開始碰觸與體會死亡的本質。

這是樂樂的禮物：死亡並不是結束，而是新的開始。

祝福所有面對死亡的傷痛都可被撫平，祝福每個人都可看見死亡之中的愛與教導。讓死亡成為我們的老師，不斷提醒我們：我們都是必死的生物，因為死亡就是生命的一部分。

Munay

By Erica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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